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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

自遠處傳來的沉重鳴笛聲越來越接近,昏暗的月台上,老站長自休息室走出,準備迎接旅客們的到來。

冬季的夜晚,氣溫越夜越寒冷,一陣風吹過,他打了個哆嗦,拉緊衣服。

看著空蕩蕩的月台,老站長嘆了口氣,即將進站的列車是今晚的最後一班,送走這末班車的乘客,他也可以暫時卸下職責,這一天的工作就要結束了。

火車就要進站了,車首的探照燈為月台帶來一陣光亮,車輪運轉的硿咚聲充滿了整個空間,緊接而來的是濃黑的煤煙,列車行進的速度非常緩慢,軌道上因煞車而發出尖銳的聲響。當整列車廂完全靜止下來,帶著一身疲累的旅人開始自車門走出,踏上月台,他們帶著自己行李,步履緩慢,準備向他們心中想望的目的地而去,或是回到屬於他們的地方。

看著稀疏的過客,老站長與另一名穿著制服的男人站在出口,臉上露出職業笑容,手上接過一個又一個的旅客遞過來的車票。

接過最後一名旅客的票,兩人臉上如釋重負般,他們彼此握了個手。

「辛苦了!」他向著他的屬下說道。

「您也是啊!」男人微笑回應。

老站長拍了拍男人的肩,走離開出口處,準備在下班前檢查一次站內,看看是否還有人逗留。皮鞋踏在地面上發出喀噠喀噠的聲音,打破凝結在空氣中的寂靜,老站長的一雙眼仔細的查看每一處,這是他的工作職責,他必須守護這裡,工作絲毫不能馬虎,入夜的車站無人看守,萬一有人留在這裡而發生了危險,這將會為車站蒙上一層陰影。

慢慢的走著巡視,正當他覺得一切相當安好時,眼前的景象讓他失望了。

當他走近候車區的座椅,他不禁皺起了眉。他看見了應該是空無一人的長椅上,一名青年正坐著那兒,青年看來約莫二十多歳,俊秀的臉龐上浮著一抹淡淡的笑,藍色的眼眸凝望著前方一片黑暗,彷彿是在準備迎接什麼事物的到來,他伸手撥了撥被風吹到臉上的髮絲,披散在肩上的柔順長髮是如香檳般柔和的淡金色。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這個青年已經在這裡坐了一整個下午了。

「先生,您在等車嗎?」他開口問著,心中對這位旅客感到疑惑。

淡紅的唇微微揚起,悅耳低沉的嗓音傳來,「不,我是在等人。」

老站長嘆了口氣,他還是保持一貫的笑容,「先生,剛剛那班車是今晚最後一班,我想您等的人不會來了,現在天氣這麼冷,時間也很晚了,您該回家去了!」他語重心長的說道,希望青年能快點離開。

「不,他會來。」青年臉上的笑意更深了,他轉頭看著老站長。老站長看到了,青年的眼睛正如閃耀著如藍寶石般的光彩,喜悅之情溢於言表。

「我知道他很快就會來了,先生,請讓我再等一會兒,他真的就快到了。」

「可是這太危險了,我不能讓你一個人留在這兒。」老站長感到擔憂。

青年只是笑著,「請您放心吧,當我所等待的人來了,我會立刻離開的。如果您是擔心我的安全,那麼我更要請您放心,我懂得保護我自己,我的行為我自己會負起責任的。」彬彬有禮的語氣,優雅的氣質由內散發。

老站長感到無奈,青年堅持不肯離去,若是硬將他攆出去是對青年的侵犯,對顧客無禮,這是他們做服務業最大的禁忌,既然青年對他做出了保證,那麼他也只能任由他去了。「如果您堅持要留在這裡,我也不能勉強你離開,但是還是要請您盡快離開,時間真的很晚了。」他再一次叮嚀。

青年輕輕的點點頭,「先生,謝謝你!」說完,青年的目光又回到了車軌上,臉上帶著笑容。

老站長嘆了一聲,離開了,他準備走回休息室。


「那孩子可真傻,這麼晚了還一個人坐在那兒,我真的不放心哪!」回到休息室的老站長對著正在卸去制服的屬下訴說著,摘下了帽子。

「還有旅客還沒離開嗎?」男人問著,一邊將脫下的制服折好收進提袋中。

老站長點點頭,「是啊,那孩子跟我說他在等人,還跟我說他等的人就快來了,可是,現在已經不會有列車進站了,更何況現在都入夜了,還有誰會來車站呢?」

聽完,男人只是一笑,「我來處理吧!」

「你要去勸他嗎?」老站長心中一喜。

「是的,我有把握勸他離開,這件事就交給我來做吧,您可以放心先離開。」口氣絲毫不遲疑,信心十足。

老站長覺得鬆了一口氣,他拍拍男人的肩,「那就交給你了!」
迅速整理好自己的物品,老站長看了男人一眼,「我先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吧!」

男人只是頷首示意,目送老站長離開後,他撥了撥自己微亂的黑髮,也拿起提袋走出休息室,並鎖上了門。

往候車區走去,他看見了老站長所說的青年,他定定坐著,眼神專注的望著前方。

忽然,青年轉過頭來看向他,男人看見了他的面容,青年注意到他的靠近,這也難怪了,現在車站內非常安靜,他的腳步聲特別顯著。

走到青年面前,青年立刻站了起來,男人微笑著,將手上的物品丟到椅子上,他伸出手,輕柔撫摸著青年冰涼的臉龐。

有如冬雪般白皙的肌膚,觸感滑潤,修長的眉宇下,細長的眼睫眨了眨,底下雙眼如水般純淨剔透,柔和的目光,卻透露著極為深邃的情感,沿著高挺的鼻樑而下,淡紅的唇漾著笑意。

他無法轉移自己的視線,在他眼前的,有如經過上天精心雕琢般的傑作,完美無缺。

「Ara…」青年輕聲的呼喚著他,未等青年喚完他的名,他已迫不及待將自己的唇覆上他的。

好一會兒,他分開兩個人的距離,他愉快的笑著,感覺滿心的甜蜜,「待在家裡不好,就跑來這裡呆坐著。」。

青年的手臂環住他的身體,俊美的臉靠在他的肩上,「你不也一樣,離開家,來和人類一起工作。」

「漫長的生命,總要有些新鮮事做,這樣的生活才會有趣。」他回答道,兩人緊緊相擁,「你在這裡坐了一整個下午,不無聊嗎?」

「不會…」輕柔的低語傳來︰「在這裡,車子一列一列的進入、離開,一個個人類在這裡匆匆忙忙的走著,有相聚,也有別離,這是他們生命的一部份,車站是列車一個暫時停留的地方,等到時間到了,就必須離開,就好像人類只是這個世界的過客,他們停留的時間都會有一個限定,時間到了他們一定得離開,而我們精靈,則是無止盡的停留…」藍色的眼睛閉上了,眼睛的主人感受著被擁抱的感覺。

「你這個漂亮的小腦袋可真會想!」男人笑開了,「萬事萬物都會有結束的一天,只是我們不知道終結的那一天會是何時,既然擁有永生,我們何不去盡情享受,盡情去追求想要的東西,你要知道,很多人類可是非常渴求這樣不死的生命。」

懷中的青年發出一聲嘆息,「或許,我也該找點事做了,找個像你一樣的…」話語未完句,纖長的手指輕劃過男人的臉龐,淡紅的唇主動覆上,雙手攬上男人的後頸。

再一次的熱吻,唇微微開啟,彼此的接觸更深入。

男人主動結束了這個吻,雙手捧著那微紅的面頰,「別告訴我,你想要再找個男人,或是…女人。」他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青年嘴角一勾,一聲低吟呼進他的耳朵,「我只屬於你,永遠都是。」

輕笑出聲,接續剛才未完的語句,「我剛剛只是想說,找個像你一樣的,有趣的事情來做。」

『你這個笨蛋!』男人不禁怒罵自己的愚蠢。

「那麼,只屬於我的你,現在是否該跟我回家了呢?」轉移話題,他想起現在時間已是午夜時分。

溫暖的手握住他的,「那就走吧!」澄澈的藍對上深情的灰色。


寧靜的月台再次傳出聲響,一雙人影在略暗的空間中悠然走動,彼此有默契的踏著一致的步伐。黑髮的身影摟住金髮的,親密依靠在一起,他們自未被鎖上的出站口走出,成為離開車站的最後旅人。

街道上是一片幽暗,兩旁的房屋早已熄了燈,除了過街的貓狗,沒有任何人跡。冰冷的空氣中一片死寂,偶而會傳來幾聲狗吠,錯落其中,現在,又加入了一道的足音。

「你在這裡。」平淡的說道。
「嗯!」身邊輕聲回應。
「那就表示家裡都沒人在。」
「怎麼了嗎?」不解的問道。
「那也就表示我沒有熱呼呼的洗澡水」語氣中透露著極度失望。
「回去後我立刻幫你準備。」溫柔的安撫。
「我沒有熱騰騰的點心。」
「我會替你做,你想吃些什麼?」
「我想想…」不懷好意的笑容浮現,「就綠葉吧!」
「綠葉,家裡有新鮮的薄荷葉、迷迭香葉、羅勒葉…種類挺多的,你要那一種?」順著話回答。
「我要的,是我身旁的綠葉。」手摟得更緊。
「你有那個力氣嗎?」藍眼注視著身邊的人,噙著笑意。
「回家後,我會讓你知道的。」讓自己的臉更貼近,他輕咬著嘴邊的尖耳朵。

腳步聲在寂靜之中格外顯著,冷空氣中,白霧開始瀰漫開來,漸漸掩蓋了黑夜的街道上兩人的身影。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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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能完成這一篇,要特別感謝台南火車站給的靈感。
這是寒假時,我和妹妹從高雄書展要回家,順道去了一趟台南.
那一晚在台南火車站等車,看著昏暗的月台,等車的乘客,還有剪票口的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
不知不覺,故事就這樣成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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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小光(Hikaru)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