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明月清風

「好一點了嗎？」

    朝田感覺伊集院的情緒漸漸平復下來，不過他的衣襟被伊集院的眼淚沾濕了。

    「嗯…」伊集院點了點頭，他的頭髮在朝田的頸邊輕輕磨蹭。

    「朝田醫生…我喜歡你…」

    朝田驀地感覺心跳漏了一拍。

    「其實…我一直…都很喜歡你喔…朝田…醫生……」聲音一點一點的微弱下去，哭累的伊集院頭一頓，又沉沉睡去了。

    伊集院…你說了什麼嗎？朝田的眼睛睜得清醒無比。他沒聽錯吧，伊集院說……

    為什麼他的臉漸漸熱起來了，就連心臟都開始出現異常的悸動，他向來健康得很，可沒有心律不整的毛病啊！

    朝田的手自動從伊集院腰上轉移扣住伊集院的下巴，他小心的輕輕抬高伊集院的臉，伊集院睡著了，他可不能又把他吵醒。朝田再次為伊集院擦掉淚痕，他們之間靠得好近，就連那雙垂下的眼睫都能看得根根分明。

    在他眼前的是一張安祥的睡顏，伊集院輕閉著雙眼，嘴角微微揚起在微笑，宛若赤子般的純真無邪。

    好可愛…

    非常年輕可愛的一張娃娃臉，眉梢間仍帶點稚氣，要不是身上穿著醫師白袍掛著識別證，大概會被誤以為是一般大學生吧！

    他想再更靠近一點看看伊集院，再更靠近一點…

    好想嚐嚐這顆純潔的果實，想必滋味一定非常甜美。

   『朝田醫生…我喜歡你…』

    朝田聽見伊集院的聲音還迴繞在耳邊，他的視線開始聚焦在那掛著微笑的嘴唇；他和伊集院之間的距離越縮越短了，他的眼睛跟著緩緩閉上…

    嘟嘟嘟…！桌上的內線電話響起急促的鈴聲打破寧靜。

    朝田整個人一僵，他驚醒的猛地睜大雙眼。

    我…在做什麼？！

  即使趕著接電話，朝田仍不忘提醒自己的動作要輕，把伊集院放下來讓他穩妥地躺在沙發上。

    「我知道了。」從ER打來的，有幾名鬥毆傷患馬上就要送進來，其中有人大腿被刀砍傷，傷及大動脈正嚴重失血。

    掛上電話後，朝田不停地做著深呼吸，他的血壓就在電話響起時瞬間飆升，差一點就腦充血。他真不敢相信，自己差點就要對一個失去意識的小實習醫生下手！

    其實，他對伊集院…

    朝田甩甩頭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現在有傷患將送進ER，一切以傷患優先，伊集院暫時醒不過來，他只能一個人去了。但是…

    才剛跨出醫局的門，朝田停下腳步，他留戀不捨的轉頭望向伊集院躺著的地方。他不放心留下伊集院一個人。

  快點，沒時間了！

  身為醫師的良知發出鄭重催促，朝田一咬牙硬逼自己移開視線，用最快的速度趕往急診室。

    回到醫局已經是兩個小時後，處理完傷患的朝田坐在另一張沙發上吁著氣。

    方才急診室裡一團亂，被送進來的傷患大概是兩幫黑道人馬，人都受傷了進醫院還不安分，雙方相遇後又是一陣互毆扭打，還波及周圍無辜的醫護人員。護士們被嚇得尖叫，就連其他急診醫師也不敢上前阻止，為了不讓救人的地方變成格鬥場，他很沒耐性的直接動手壓制兩個帶頭的。

    「給我搞清楚這裡是什麼地方！」他絕不允許有人在救治患者的地方搗亂。

    身為醫生他很不想這麼做，但是面對那種患者，也不得不用強硬的手段來解決，只要壓制住他們的氣燄，就能要他們乖乖聽話。

    那種場面他沒帶伊集院去也好，否則就要看見有人臉色發青了；比起醫局的醜陋人心，那又是另一種形式的震撼教育。朝田回想起自己在實習醫生時期到ER值班，親眼看見一位住院醫師前輩被送進來的患者刺了一刀，那一刀傷得並不嚴重，卻留下極深的心理創傷，那位前輩後來轉到內科，放棄當急診醫師。

    伊集院的心已經夠沉重，基於保護的立場，朝田暫時不想再讓伊集院受到太大的衝擊。

    在急診室經歷一陣混亂後，看見伊集院在沙發上睡得安穩，他的內心也才跟著平靜。

    真是不可思議，只是看著那張恬靜的睡臉，他不自覺的會微笑，連帶內心都填滿一種難以言喻的滿足感。戀愛這種事早在大學畢業後就完全絕緣，他只想專心磨練自己成為一名心臟外科醫師，尤其在歷經被驅逐出大學醫院、被迫出國後，他的靈魂裡早已失去愛人的能力。

    看樣子這一次是來真的了。朝田取笑著自己，要不然怎麼會格外牽腸掛肚，直到回來看見熟睡的伊集院才安下心來。

    好想再一次把這個小實習醫生抱在懷裡，當他擁抱那副纖瘦的身軀時絲毫沒有違和感，伊集院甚至依偎在他的懷中睡著，而他也差一點就…算了，還是不要想起來比較好。

    「伊集院…」

    朝田蹲跪在伊集院身旁輕聲呼喚著，他注視的眼神裡滿溢著是對戀人的憐愛。伸出手輕撫著眼前的睡顏，那模樣就像是童話中的睡美人，散發動人的魅力。他俯身在伊集院的額頭落下一個吻。

    「登…」

    朝田低喚著伊集院的名字。他終於明白，當他帶著伊集院穿梭於手術室的時候，他在不知不覺中也把自己一部份的心遺落在這個名字的主人身上。

    他收不回來了。

    第二天。

    「唉…」坐在辦公桌前，伊集院扶著頭發出困惑的長嘆。

    他昨晚好像做了一個夢，而且是個非常真實的夢；當夢發生時，他的神智遊走於現實與虛幻之間，所以他搞不清楚夢境是真是假。   

    他夢見自己對著某個人說了很多奇怪的話，說著說著自己好難過還一直哭；然後，他身邊的某個人用著非常溫柔的聲音安慰他，而且非常溫柔的抱著他，任憑他依靠著哭泣。

    『伊集院，你不是只有一個人。』

    夢中的那個人知道他的名字，並且給了他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擁抱。

    那個人的聲音聽起來很熟悉，是一個他常常會碰上的人，他覺得擁抱他的人很像是…朝田醫生。

    當腦中浮現出朝田的臉，伊集院原本白皙的臉頰倏地染上粉色。他忍不住甩甩頭。

    不可能不可能！朝田醫生怎麼可能會做出那種體貼到讓人心動的行為。夢境和現實是相反的，所以他一定是在做夢！  

    可是，真的很奇怪，直到現在，他依然能感覺到被擁抱的溫暖，是宿醉的緣故嗎？伊集院又嘆了口氣。

    桌上的咖啡在回憶夢境時漸漸變涼了，伊集院看著杯子，他一點喝的慾望都沒有，他決定把它拿去倒了。

    「哇啊！」

    「伊集院你在搞什麼！」

    木原的怒罵聲讓伊集院原本恍惚的精神瞬間清醒，就在伊集院站起來要離開座位時，木原正巧從旁邊經過；很不幸的，兩人撞上的同時他手上的咖啡就這麼剛好往木原身上潑過去。

    「真的很對不起！」伊集院連忙鞠躬道歉。可惡，都是朝田醫生害的啦！他暗暗在心裡哀嚎。

    「你知不知道這件襯衫可是我在銀座找了好久才買到，你竟然把它弄髒了，這下子要怎麼辦！」

    「真的很對不起。」伊集院連頭都不敢抬一下。他完蛋了，木原醫生不會放過他的。

    「我說你啊—」

    「伊集院。」

    還想喋喋不休的木原被一個從門口傳來的聲音給打斷，只見朝田一派從容的走過來，他看都不看木原一眼。

    「AMI的患者，跟我來。」朝田直接對著伊集院說話，完全無視木原的存在。

    木原眼見朝田忽然插話進來打斷他訓話，一把火氣又冒了上來：「朝田你沒看見—」

    「患者和你的衣服，哪個比較重要？」朝田凌厲瞪了木原一眼，對於不需要尊重的人，他向來不會客氣。

    「伊集院，準備動手術。」

    「是！」對於朝田的命令，伊集院下意識的直接服從。

    「很抱歉我先離開了！」伊集院急忙向木原行一個禮後，立刻跟在朝田身後離開醫局。

    「朝田你這個可惡的傢伙！」被丟下的木原怒氣沖沖對著門口怒吼。

    「伊集院，你沒事吧？」站在刷手台前，朝田的雙手沾滿碘酒皂沫，他一邊用刷子刷著手一邊關心問道。

    「是，我沒問題。」得救了啊，伊集院暗暗鬆了口氣，要是朝田醫生沒有出現，木原醫生肯定跟他沒完沒了。

    「頭還會痛嗎？」朝田不會忘記昨晚伊集院在他的刺激下硬是把酒灌下肚而造成宿醉，雖然早上已經拿了阿斯匹靈給伊集院，他仍擔心是否留下後遺症影響伊集院。

    「呃…已經不痛了。」伊集院回答道。朝田醫生還記得關心他啊，真是意外，可他沒忘記早上醒來時的頭痛欲裂到底是誰害的。不過，只要跟著朝田醫生進手術室，他一心想著的就只有患者要動手術這件事。  

    「昨天晚上…」朝田欲言又止，他看著伊集院，突然嘆了口氣，「算了，沒什麼事。」，他接著叮嚀：「等一下的手術，要好好專心。」

    「是，我知道。」伊集院謹慎回應著。朝田精湛的技術可是在教科書裡看不到的，能跟在朝田身邊幫忙動手術，算是屬於自己的一點小幸運吧。

    將手上的泡沫沖洗乾淨並用毛巾擦乾後，朝田將雙手舉在胸前：「走吧。」他對著伊集院微微一笑。

    「是…」伊集院不禁看傻眼，他…應該沒有眼花吧，朝田醫生在對他笑耶！

    當進入手術室的自動門一打開，伊集院立刻回過神跟在朝田身後走進去，裡面的手術護士已經準備好無菌罩袍要幫他們穿上。

    著裝時，朝田用著眼角餘光偷偷瞄著伊集院。

    伊集院完全不記得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了，而他也沒有提起。就算伊集院不記得也沒關係，至少他終於弄懂自己真正的心情；愛是人類與生俱來的天性，即使是冷僻淡漠的他，也終於遇見了令他心動的人。

    暫且不管未來將會遭遇什麼樣的阻力，他已然下定決心，無論結果是好是壞，他都會盡全力絕不放棄，這就是他面對挑戰的態度。

    他不逃避面對自己的感情，更不會給伊集院逃避的機會。

註1.
AMI:急性冠心症，即常見的心肌梗塞。

註2.
刷手後，手舉的高度應在腰部以上，肩膀以下，此區為無菌區。在日劇中，朝田舉手的高度過肩是為了突顯其氣勢而做的戲劇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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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集院先放大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