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對三名心律不整的患者，朝田很罕見的要伊集院提出報告，將患者的基本資料、病史、病發的地點、情形以及近期的生活情況通通調查清楚。面對朝田的要求，伊集院覺得有些怪異，因為朝田從來不會要他做這種事，但他還是很配合的去調查、寫報告書；執行朝田所下的指令，已經漸漸成為了一種慣性。
趁著急診室的工作告一段落，朝田暫時離開ER，並通知美紀和伊集院到天台上碰面討論患者的事，他需要一個沒有閒雜人等打擾的地方。植入了心律調節器的患者卻又發生心律不整被送醫，而且一個晚上幾乎是同時送進來三個人，這件事讓他非常在意。要做調查，光憑他一個人還不夠，他必須找夥伴來幫忙。
「朝田醫生。」
伊集院和美紀已經先到約定的地點會合，一見到朝田到了，伊集院立刻把文件夾交給朝田。
朝田翻看伊集院呈上來的報告書，患者的資料都寫得有條不紊，訪談的部分也寫得很詳細，要是打趣的比方，寫得像筆錄一樣。伊集院做事向來認真，他很放心把事情交給他。
昨天晚上接到內線通知後，他和伊集院就立刻趕過去接手病患；最先被送進來的是一名十三歲的少年稻垣大輔，本身患有重度竇房結功能不全，在唱片行門口突然倒下被緊急送醫，伊集院在報告書上寫著，少年是因為最近準備期中考的關係感覺壓力很大，加上幾天的熬夜造成疲勞，所以才出門散心，卻在走出唱片行門口的時候突然發病倒地。
第二名患者是四十六歲的中年男子石田義雄，患有病竇症候群，在發病前已經在麻將莊連續打了好幾個小時的麻將，原本正為了贏牌正高興，卻突然發病倒下。
第三名患者是三十四歲的女性野崎茂子，患有房室傳導阻滯，發病當天下午剛從歐洲結束旅遊行程回國，發病時人在廚房做晚飯，也是因為心律不整突然發作被家人發現送醫。
三名患者的共通點都是長時間造成的疲勞，而且都植入了心律調節器。
「伊集院，對於這三名患者，你有什麼看法？」朝田一邊看著報告書一邊問道。
伊集院想了一下後，他對朝田回答：「這三名患者，應該都是因為過度疲勞，造成心律調節器判讀不正確，才導致引起心律不整吧。」
「有可能是因為心律調節器發生故障嗎。」朝田的眉頭微皺，他想到這個可能性。
伊集院直接回答道：「我想應該不可能，這三名患者植入的心律調節器都是最新型的，而且在明真和其他關係醫院都有使用，到目前為止還沒有接到故障通知。」
朝田翻了一下報告書，三名患者的共同點還有一個，使用的都是同一家公司生產的同樣型號節律器：MIRAHK，SP200。
朝田的眉頭皺得更緊了。說是偶然，卻也未免太巧合。
「美紀，患者的病歷。」
「在這裡。」美紀將手上三份病歷表交給朝田。
「患者的情況如何？」朝田問道。
「石田先生和野崎小姐的的狀況穩定，下午就可以出院了，但是稻垣的脈搏還是沒有穩定下來，今天早上還一度出現心跳過快的症狀，已經用藥物控制，目前還在CCU觀察。」美紀回答道，她的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
「等一下過去看看。」朝田說，他接著又開始翻閱手上的病歷。
半晌後，朝田臉色凝重，將三人的病歷大致翻完後，他發現三名患者的共同點多得太離奇，要說是偶然發生的意外，他認為太牽強。
「這三個人的主治醫師，都是同一個人…沖？」
「朝田醫生，你說的是沖醫生嗎？」伊集院說。
「你認識嗎？」朝田抬頭對伊集院問道。
「沖醫生也是醫局員，只不過他這一陣子都在研究室忙著寫論文，很少在醫局出現，朝田醫生沒見過吧！」伊集院說。朝田最近都在ER，就算回到醫局也都在補眠，更何況朝田在醫局裡向來不跟其他前輩打交道，而且別去得罪人就很好了。伊集院一想起朝田剛進醫局就常常跟人結樑子，雖然說那些人現在都已經被調職到其他關係醫院，但朝田在醫局裡風評不佳，尤其已經被野口教授視為眼中釘；要不是有加藤副教授居中調解，只怕朝田早就被驅逐出明真了。
伊集院暗暗嘆著氣。
「伊集院，關於心律調節器，目前真的沒有出現故障回報嗎？」朝田口氣嚴肅地問道，這三名患者發病的原因他越想越不對勁。
「沒有。」伊集院肯定地回答道。他都查清楚了，這三名患者植入的心律調節器是沒有問題的。
「我想這應該只是偶然吧。」美紀在一旁說。
「去CCU。」
啪的一聲，朝田用力地闔上文件，有些事情，他有必要去好好調查。
要是事情不是他所想像的那樣就好，但如果實情如他所料，他絕對不會坐視不管。
**********************************
晚上的醫院走廊昏暗而幽靜，伊集院獨自一個人站在CCU外面，隔著玻璃窗，他可以看見少年患者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病房裡療養。同時間送來的其他兩名患者都出院了，只剩下少年因為情況不穩必須繼續住院
這名患者，讓他特別在意，因為這名少年的情況讓他回憶起一名患者—已經過世的佐佐木太太，那名在臨終前傳了簡訊給他的老奶奶。簡訊至今依然完好保留在手機裡，他會留著它一輩子。就像朝田對他說過的，那是患者送給他最珍貴的勳章。
『醫生，請你轉告媽媽，我已經沒事了，請她回去休息吧。爸爸媽媽都在工作，尤其媽媽又要照顧我又忙著工作很辛苦，請你們告訴她我很好，不要擔心。』
伊集院回想起跟著朝田和美紀到病房裡探望少年時，少年對他們說的話。那個孩子臉色蒼白，說話的聲音很虛弱，但是為了守候在病房外的母親，表現得非常堅強。強忍著身體不適，以及內心的不安，希望不要為家人帶來負擔，這一點，就和佐佐木太太一樣；年紀尚輕的孩子，有著一顆體貼孝順的心，人也相當乖巧，比起同齡的孩子更加成熟，這麼好的一個孩子，卻要承受心臟疾病造成的痛苦，讓他特別掛心。
少年的病無法開刀，只能使用藥物治療，並靠著心律調節器控制病情，這一次，朝田是幫不上忙了。他希望那個孩子可以早日康復出院，回去和家人好好一起生活。
今天晚上的夜勤，朝田不在醫局，可能還在ER，下午在探望過患者後，朝田就回急診室忙了。既然朝田的人和心都在急診醫學部，他也不想去理他，巴提斯塔手術團隊的事，也許他就當成沒聽過算了。
反正，自己向來就是個多餘的、無用的人，好不容易有個人需要自己，卻可能即將拋下他投向更好的去處，偏偏自己卻很喜歡那個人，這因此讓他感覺很受傷。雖然很想難過，但這麼做不值得，他倒不如把心思在患者身上。
他果然還是適合孤單一個人吧，朝田的世界和他的世界截然不同，他是無法踏進去的，那個男人眼光甚高，怎麼會去在意一個微不足道的實習醫生。
「這不是伊集院嗎，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
突然出現的男性聲音，吸引了伊集院的注意力，他將視線從病房內轉移出來，迎面而來的是他所認識的前輩。
「沖醫生。」伊集院趕緊行禮，心想對方可能是得知自己的患者住院前來探視吧。
「值夜班很辛苦吧，小心不要累壞了。」沖關心地對伊集院說，並鼓勵的拍拍伊集院的肩膀。
「不會，謝謝您的關心。」面對前輩親切和善的問候，伊集院感到一股溫暖，比起總是不苟言笑又冷酷的某人，沖醫生好太多了。
關於沖醫生，這位前輩相當受到野口教授的重用，他聽說過沖醫生在醫學院就讀時是野口教授的學生，因為這層關係，進醫局之後頗受到野口教授的重視，在臨床與學術方面都有很好的成績。雖然背後有教授的支持，但是沖醫生很客氣又沒架子，看起來是個很好相處的人。
「沖醫生還沒回去嗎？」伊集院抱著敬意問道，很多前輩為了做論文總是留在醫院裡加班，熬夜是常有的事。
「聽說有一位我之前主治的患者住院了，所以過來看看。」沖回答道，他探了探病房裡面之後，對伊集院問道：「患者現在情況如何？」
「目前已經用藥物控制住了，但病情不太穩定，還在觀察。」伊集院恭敬地回答道。
「是這樣啊，看來，患者就交給內科吧，持續用藥物治療，很快就可以康復了。」沖說。
「是。」伊集院應道。
「我聽說了，這名患者目前是由朝田負責？」沖看著伊集問道。
「是的。」伊集院照實回答，因為患者是在他和朝田值班時送進來的，由於自己還只是實習醫生，責任也就落到朝田身上了。
「你現在還是受朝田的使喚嗎？」
「沒、沒有。」伊集院答得有點心虛，對於朝田的事，他感到很失望。
「朝田還真是不簡單，目前除了準備巴提斯塔手術，還想在ER佔有一席之地，像你這樣的新人卻要因此受罪，你跟著他一定很累吧！」沖的話裡帶有諷刺的意味，他順便安慰身旁的後輩。
「…」伊集院神色顯得不自在，他在心裡嘆著氣，想不到沖醫生知道他被選進巴提斯塔手術團隊的事，連朝田被ER挖角也知道，他像個笨蛋一樣，整個醫局就只有自己不知道這件事。
但是，他和醫龍小組一點關係都沒有，以後，也不會再跟朝田有任何關連吧。
「伊集院，雖然你目前還是實習醫生，但是只要認真努力，就會有嶄露鋒芒的一天，要好好加油。」
「是。」
沖露出和煦的微笑對伊集院鼓勵著，伊集院看在眼裡，對這位前輩很有好感，原來沉悶的心情跟著好轉了一點。除了朝田，也只有沖醫生會這麼親和的勉勵他，不過，沖醫生的態度可是比朝田好上百倍。
「以後如果有任何困擾的事情，隨時都可以來找我，我會盡量幫你。」沖用著溫和的口氣叮嚀道。
伊集院趕緊彎下腰慎重地行禮：「沖醫生，真的非常謝謝您。」沖醫生人真好，而且可靠多了，他心想。
沖只是笑了一笑，「以後如果有時間，願意來研究室幫忙嗎？」
「是，如果沖醫生需要，我很樂意。」伊集院臉上露出微笑，當下，他的心裡只有對前輩的尊敬。
「沖醫生目前在進行什麼樣的研究呢…」
伊集院開開心心地跟前輩談起話來，但是他並不知道，有個人在離自己身後一段距離的地方默默望著他，在發出一個失落的嘆息後，悄悄地離開了。
趁著夜勤的空檔時間，朝田一個人進入醫材儲存室，他找出檢測儀器和所有存放在櫃子裡的心律調節器，並利用無線對講機進行電波干擾，開始一個一個檢查是否有異常。雖然說是裝在患者體內的醫療器材，但畢竟是人工電子產品，這種東西通常會有受到電磁波干擾的缺陷，尤其是在剛開發出來時更為明顯，至於如何克服，端看開發廠商的技術。
他請了其他護士幫忙找出在近期安裝過人工心律調節器的所有患者病歷，花了點時間查閱後，他發現到一些異樣。他查看過全數患者的病歷表上，主治醫生的簽名都是同一個人，就是沖，而且其中有好幾名患者曾經因為心律不整發作又回來求診；這些患者病名欄上全都寫一樣，都是心臟衰竭。
他總算是見到那位沖講師是誰，原本想去探視患者，卻碰見伊集院在CCU的門外，還跟別人有說有笑。那小子未免太單純了，外表看似溫良的人，往往常在暗地裡幹出見不得光的事，伊集院只不過聽了幾句好話，就跟沖熱絡起來，實在是一點警戒心都沒有。這樣簡單的腦袋，只怕哪一天被人出賣了，還傻呼呼的什麼都不知道吧！
因位曾經有過深刻的傷口，所以難以對人付出信任，被友人誣陷的往事是忘不掉的，總是時時刻刻提醒他要好好認清身邊的人。
「嗶——」檢測器發出數值異常的尖銳高音，朝田一聽，眉頭隨即皺了起來。
檢查是採隨機抽樣，才拿了第三個進行測試，就被測出是有問題的產品，機率未免也太高了；那麼，剩下這些還沒檢查的，裡面又藏了多少個劣質品，朝田心忖著。
為了證明自己的疑慮是對的，朝田陸續又挑了幾個心律調節器出來檢查，結果，有問題的產品再次出現了。
看著滿桌子的心律調節器，朝田心中的怒火油然升起。堂堂大學醫院竟然使用這種不良率偏高的產品在患者身上，而且沒有任何一件故障回報，那麼他現在發現的不良品又是什麼。
很明顯，是有人把事情壓下來，醫院裡有人與醫材公司有利益勾結，罔顧患者性命。
至於沾手的人是誰，主治醫生絕對脫不了關係。
這個型號的心律調節器是不能用了，要讓那名少年患者活命，得找別家公司的產品替換才行。
(TBC…)
註
CCU：心臟內科加護病房。
留言列表
魔戒同人(A/L)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