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怎麼會這麼突然？」
來到約定的出口處，伊集院打開手機，兩則新訊息立即出現在螢幕上。
〝抱歉，臨時有重要手術，晚上不能去接你了。〞
〝先跟你說聲歡迎回來，病人等到心臟了，我們已經在醫院做準備，晚上朝田不能去接你，你就搭電車回去吧。〞
訊息傳送人分別是朝田和荒瀨，伊集院錯愕地看著螢幕，不禁感到失望。
天色已經暗了，東京的天空降下漫天飛雪，周圍的人們行色匆匆，趕著前往自己的目的地。
「這也沒辦法，先回家吧。」心情失落地嘆了口氣，伊集院將手機收進大衣口袋裡，打開隨身提包翻找錢包。
「小登？」
聽見有個熟悉的聲音叫喚自己的名字，伊集院停下動作，他抬起臉便看見一名年長女性站在他面前。
「媽？」
「真的是你，龍太郎跟我說過你今天會回來，想不到我會在這裡碰到你。」櫻子開心地說。
伊集院看著母親手裡拖著一個行李箱，他想起朝田在通訊軟體裡提起過：母親也是今天回到東京。
「是的，那邊的工作結束了，我搭下午的新幹線回東京。媽，您也是嗎？」
「是啊，我去京都出差，也是剛剛才抵達東京。小登，你怎麼一個人站在這裡，龍太郎呢，他沒有來接你嗎？」櫻子關心地問道。
「醫院那邊臨時有手術，他不能來了。」伊集院回答道，口吻難掩落寞。
「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櫻子理解地說道。
「小登，你搭我的車，我送你回去吧。」
「咦？」伊集院愣了一下。
「機會難得，而且我也一年沒有見到你，很想跟你說說話，就讓我送你回去，好嗎？」櫻子懇切地說道。
「可是，媽，妳太晚回去沒關係嗎？」伊集院說。今天是除夕夜，已經再婚的母親有自己的家庭，在那個家裡面，孩子與丈夫正在等待母親和妻子回家團聚。
「他們都知道我今天會晚歸，沒關係。」櫻子露出笑容說，希望伊集院放心。
「別擔心我，不會有問題的。」櫻子用肯定的口吻說道。
伊集院沉吟片刻。
「那麼，就麻煩您了。」
看到母親得到他應允後開心的表情，他沉悶的心情紓解許多。
坐在副駕駛座上，伊集院看著母親操控方向盤，跟記憶中有所出入的模樣讓他不禁感到意外。
「澤村小姐呢，她沒有跟您一起去京都嗎？」印象中，母親出門都是助理負責開車，原來母親自己也會駕駛。
櫻子一派輕鬆地回答道：「我讓香織先回去了。這段時間她跟著我一起去京都拜訪幾位製作和服的師傅和布料製造商，還有簽訂新合約。回到東京時間也不早了，我讓她直接放年假，回家和父母一起過年。」
「是這樣啊。」伊集院應道。
「小登看起來精神很好哪，去年這個時候見到你，你看起來悶悶不樂有很多心事的樣子，當時我以為你和龍太郎吵架了。」櫻子說。
「我們沒有吵架，只是工作上的事情不順利。」伊集院解釋道。平日裡連相處的時間都不夠了，加上男人的寵愛，他們之間實在很難找到吵架的機會。
「去年你被調職，我以為你是因為在醫院犯錯或是得罪其他教授，就想著要去明真找校長了解你的情況。你說你是自己請調，想去幫忙訓練研修醫，小登有這樣的心意，我身為母親感到很驕傲。」櫻子噙著笑容說道。
「因為，這是我對真柄醫生的承諾。」伊集院說。
「是這樣啊。」櫻子點點頭示意理解。
「若能因為我的幫忙而培養出更多醫生，這樣就有更多患者能得到幫助。」伊集院說道。彼時在災區看到的情景太震撼，記憶至今依然鮮明，這也是促使他決定暫時離開東京的原因。
「小登真了不起。」櫻子稱讚道。
「我只是做自己該去做的事。」伊集院靦腆地應道。
「這一年來應該遇到許多好事吧，你看起來很開心。」櫻子說。
伊集院露出笑容，雙眼瞇起來，「是的，看見後輩們有所成長，我覺得很開心。」
他接著說道：「在研修醫時期把基礎打好很重要，無論將來是選擇外科或內科，他們都必須對患者的生命負責任。每個生命都是非常珍貴的，為了讓他們了解並重視這個觀念，我必須好好指導後輩們才行。」
「不過，小登在醫院裡除了指導研修醫，同時也必須為病患看診，負擔太大了。」櫻子擔憂地說。
「為病患看診的同時，我也會教導後輩們觀察病徵，傾聽患者的聲音，來診斷患者身上的疾病，這也是教學的一部分。」伊集院口吻充滿自信，他興致盎然地打開話匣子：「在我還是研修醫的時候，我曾經一度感到絕望。小龍出現在我面前，是他幫助我脫離那份絕望，將我培養成一名真正的醫生。我想把他的那份精神延續下去，培育後輩們成長，讓他們能夠感覺到當醫生是一件很棒的事。」
「原來是這樣啊，小登的認真和用心，我相信那些研修醫一定可以感受到。」看見兒子的眉眼間神采飛揚，櫻子感到安心了。
「對了，今天是除夕夜，我有事先預訂年菜跟蕎麥麵要給你們，應該已經在中午的時候送到家裡了。」
「小龍說，他已經收到年菜和蕎麥麵，媽，謝謝妳。」伊集院看著櫻子感謝道。
「是嗎，那麼我就放心了，今年的年菜，希望你們會喜歡。」櫻子噙著笑容說。
「媽，那個……謝謝妳的心意，以後，壓歲錢不用給我們了沒關係，我跟小龍都已經成年了，也獨立工作了，所以……」我們都不是小孩子了，伊集院躊躇著該怎麼說出口。
櫻子發出一聲嘆息，「還有八次，至少未來八年，我希望你可以收下。在你十歲的時候，當時我不得不做出那樣的決定，因此傷害了你。現在，就算只有一點點也好，我想彌補對你的虧欠。」
「媽……」伊集院看著母親，只覺得臉頰熱呼呼的。
「過去的事情就留在過去，請妳不要再自責了。」若不是背負的壓力已經到達極限，母親選擇斷然離去亦有自己的難處，父母之間有太多難題是他當年不知曉的。
櫻子笑了笑：「小登真是個善良的孩子，你父親把你教得很好。」
「只要你們都過得幸福就好。」伊集院說，無論是母親或父親，他都給予真心的祝福。
「謝謝你，小登。」櫻子說道，眼裡有著喜悅與感激。
櫻子發出一聲輕喟。
「去京都之前，我到明真找龍太郎，請他替一位朋友做心臟手術，我看他的樣子瘦了一些，這一年來你不在他身邊，他很想你。」
伊集院驀地一愣，他感嘆道：「是這樣啊。」
櫻子語重心長地說道：「你們結婚不到一年，就這樣分隔兩地，雖然那是你們兩人共同決定好的事情，不過，以後能避免就避免吧。」
「嗯。」伊集院回應道。
「龍太郎話少，除了日常問候，也就我問起你的近況，他才會開口。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你去了那麼遠的地方，他一定很孤單。」櫻子說。
「嗯。」伊集院簡短應道。
即使只有自己一個人生活，小龍應該習慣了吧。伊集院心想。
「他沒有來接你，你也別責怪他，這種事情也不是第一次發生，你自己也很了解這樣的情況，不是嗎？」櫻子溫婉地安慰伊集院說道。
「我們是醫生，治療病患是我們的責任，所以我不會責怪小龍。」伊集院理解地說道。
「媽，你跟小龍，有常常見面嗎？」伊集院好奇地問道，母親多次在談話中提起伴侶的名字，說話口吻十分溫和，兩人似乎相處得不錯。
櫻子想了想，「今年是跟龍太郎見過幾次面，我和美雪需要追蹤回診，七月的時候有請他幫我轉交要送給你的生日禮物，除此之外，我也帶了幾位朋友向他尋求治療的意見，我們算是蠻常見面吧。」
「這樣啊。」
「像龍太郎這樣的品性很難得，人一但有了名氣跟頭銜，態度很難不會變得傲慢，甚至會有古怪脾氣。但是我在龍太郎身上看不到這些，他對待患者很親切，看診非常仔細，這樣一個好醫生，很多人都會想把女兒嫁給他呢！」櫻子打趣地說道。
「咦！」伊集院驀然一征。
瞅見伊集院的反應，櫻子忍不住笑了，「不過，龍太郎身邊已經有小登，他非常珍惜你，所以其他人完全沒有機會了。」
「媽……」伊集院臉頰微熱，染上淡淡粉色，母親的話語就像一股暖流注入心裡面。
櫻子獻上真心的祝福：「你們要一起過得幸福。以後，無論遇到任何困難都不用擔心，我會在身後支援你們。」
「謝謝妳，母親。」伊集院感受到內心喜悅的悸動，這是母親送給他最棒的新年禮物。
「等龍太郎回到家，看見你回來了，他一定會很高興，你們就好好休息，一起度過這個年假吧。」櫻子微笑著說道。
「我很期待這個年假喔！」
伊集院說道，他紅潤的臉龐洋溢著幸福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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