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明月清風

    「拿去，這是給朝田醫生你的。」

    將裝著飯糰和味噌湯的袋子放在休息區的桌子上，伊集院隨即又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打開電腦。

    看來是自己想太多了，搞不好朝田只是懶的下樓，他回到醫局時，只見朝田悠悠哉哉躺在沙發上睡午覺好的很，伊集院覺得自己真是白擔心了。

    「午飯不好好吃的話，下午會沒有體力喔！」他一邊等待作業系統開啟，順便把某人曾對他說過的話奉送回去。

    「謝了。」

    伊集院聽見朝田對他的回應。

    不似平常的低沉冷淡，而是讓他產生莫名心悸的溫醇聲調。

    「朝田醫生都幾歲了啊，還不懂的照顧自己。」

    小小酸了對方一下，算是他的一點回禮。接下來，他不想理這個人了，他的工作還沒做完呢！伊集院敲著鍵盤，他只覺得心情真好。

    朝田轉頭望向伊集院專注的身影。

    想不到這小子會帶東西回來給他，真是叫人受寵若驚。

    比起伊集院對他的體貼，自己跟蹤伊集院到頂樓甚至偷聽人家講電話的行為還真是幼稚又可笑。

    伊集院會對他關心，這是不是代表他們之間的距離變得比較近了一點呢？

    朝田拿出袋子裡的飯糰，他打開包裝咬了一口，裡面包的是鹹鹹酸酸的梅子。

    簡單的味道，卻因為送來的人是伊集院，吃起來滋味變得更豐富了。

※※※        ※※※        ※※※

    晚上從手術室回到醫局後，伊集院趴在桌上，眼睛直盯著時鐘看，現在的時間是深夜一點。

    肚子好像餓了…全身軟綿綿的沒力氣，肚子在咕嚕咕嚕叫，好難受。

    伊集院嘆了口氣，他忽然想起第一次和朝田值班時，朝田就提醒過他要記得吃東西好應付夜間值勤，他現在好後悔不聽他的話，沒有在置物櫃存放食物以備消夜之用。醫院附設的便利商店並沒有在夜間營業，至少要等到早上六點才開門，他還要忍耐五個小時。

    晚餐明明吃得很飽，他認為這樣就可以撐過一夜。結果，晚上只不過跟著朝田開了兩台刀和跑一次急診室，他身上的能量就全部耗光光。看樣子從明天起他得學著朝田在置物櫃放些泡麵，免得又有同樣的窘境發生。

    他現在要祈禱今晚別有什麼重大事故發生，免得血糖過低在急診室或手術室昏倒的話，他就糗大了。

    「怎麼了？」朝田轉過椅子對伊集院問道，他好像聽見伊集院在嘆氣。

    「我沒事。」只是肚子餓了，伊集院懶洋洋的回答。他不可能向朝田求援，這太丟臉了。

    「如果累的話，去休息室吧。」朝田對伊集院說，伊集院的聲音聽起來沒什麼精神，他有點擔心。

    「不用了，我並不想睡。」伊集院說。比起睡眠，他比較需要食物。

    給自己泡杯加了雙倍糖的咖啡提振一下精神後，伊集院從抽屜裡拿出鐵架與細線，開始打起心臟外科手術結。與其趴著發呆，倒不如利用時間來做練習，順便轉移自己的注意力。

    目前自己還是實習醫生，既然已經決定進入心臟外科，他希望未來有一天可以自己親手執行手術。但是，想要在心臟動刀沒那麼簡單，需要的是極精密的的技術；要育成一名心臟外科醫師需要好幾年的時間，他現在必須從基礎練起，多接觸臨床，跟在主刀醫師身旁當助手學習；就算只是一般外科手術，也一樣是份重要的經驗，朝田就跟他說過，進外科就是要多動刀才會進步。

    就算是一般手術也好，他很想試試看親自為患者執刀，為他們治療恢復健康。為了充實自己的能力，他必須更加努力學習才行。

    「動作要再熟練一點，速度也要再加快，患者沒有那麼多體力等你慢慢打結。」

    「是。」

    不知是什麼時候，朝田就站在伊集院的身後，他的雙手插在口袋裡，眼睛直盯著伊集院的練習。

    沒有動手術時的嚴厲，而是溫和的叮嚀。

    伊集院的手在發抖。聽見朝田對他說話後，他自然而然的想加速手上的動作。然而缺乏能量的大腦失去控制能力，手根本不聽使喚。

    再快一點啊！他在心裡對自己催促著，但他發現動作節奏反而整個被打亂，打出來的結全錯了。

    「伊集院，停下來。」朝田注意到了。

    「對不起。」伊集院低下頭開始緊張起來。會被罵吧，手上的線變得一團糟，這要是在手術中，患者會沒命的。

    朝田在嘆氣，伊集院聽見了。朝田醫生一定在生氣，我讓他很失望，對於自己的表現，他也很不滿意，可是他控制不了自己。

    「剛剛才開完刀，先休息一下吧。」

    出乎意外的溫柔口吻，伊集院不禁愣住了。半晌後…

    「要不要一起吃？」說完，朝田拿了一個塑膠盒往伊集院桌子上放。

    咦？伊集院怔怔看著桌子上，透明盒子裡裝是粉紅色的櫻餅。

    「你喜歡吃這個吧？」朝田說。

    「嗯…」伊集院點點頭。因為，以前佐佐木太太住院時常送給他，所以他也開始喜歡這種和菓子的味道。朝田醫生怎麼會買這種纖細的點心，感覺氣質不太對盤，而且朝田醫生怎麼會知道他喜歡櫻餅呢？

    「拿去吧。」看見伊集院在發呆，朝田只得主動打開盒子從裡面拿了一個櫻餅遞到伊集院面前。忙了一個晚上，就怕伊集院撐不住，明明叮嚀過要記得吃東西補充體力，這小子就是沒把他的話聽進去。

    「謝謝。」伊集院有些不太確定的接到手裡，他轉頭看著朝田，只見朝田已經拉了椅子坐在他旁邊，手裡拿著粉紅色的麻糬往嘴裡送。

    好奇怪的感覺哦！伊集院的嘴唇漾起一抹笑意，平常總是拿泡麵做消夜的朝田醫生在吃甜食，感覺真的很不搭。不過，或許朝田醫生也是因為在佐佐木太太的影響下才開始接觸這種日式點心也說不定。

    伊集院咬了一口櫻餅，富嚼勁的麻糬伴著醃漬櫻葉與豆沙混在一起，鹹鹹甜甜的味道從舌頭傳遞到腦部，感覺大腦開始復甦了。

    「那張照片，很好看。」朝田看著伊集院桌上的相框說。

    「那是今天收到的，是佐佐木先生寄來的。」伊集院一邊嚼著麻糬一邊說，「這張照片拍得很棒，對吧！」

    「嗯。」朝田回應道。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口中說的好看，指的是照片中露出燦爛笑容的伊集院。

    「今天我打電話給佐佐木太太道謝，她的聲音聽起來很有精神喔，她還跟我說，前幾天佐佐木先生帶她去以前年輕時約會的地方去玩呢，她好開心！

    啊，對了，佐佐木先生要我向您問好！」一想起中午時和老太太通電話，伊集院顯得眉開眼笑，他又伸手拿了一塊點心。

    「是麼，我知道了。」朝田簡短應了一聲。只要有患者在眼前受苦就要伸出援手，這才是真正的醫生，這是他一貫秉持的理念。不過老太太會高興，他認為倒不是因為他的關係，而是他身邊這個小實習醫生讓老太太開心的笑了，就像照片中兩人的笑容。

    「真是太好了。」伊集院發出滿足的嘆息，「知道佐佐木太太現在很好，我覺得很放心。」

    「那位患者現在非常用心過著每一天，所以你也得加把勁才行。」朝田說道。他要教給伊集院的東西還有很多，戀愛歸戀愛，該嚴格的時候他絕不會心軟，人如果沒有受過刺激就難以成長，他要好好培養伊集院成為他的得力助手。

    「趕快吃吧，你還要做練習。」

    「是！」伊集院充滿元氣的回應道。甜的東西除了給予身體熱量，似乎還能讓心靈愉快呢！

    看著伊集院吃東西的模樣，朝田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下午拜託美紀幫他買櫻餅時，美紀的下巴差點掉下來，直問他最近是不是出現味覺異常。他向來不挑食，只是很少碰這類的甜點。以前老太太也給過他櫻餅，而對伊集院而言，櫻餅代表著與患者之間一份美好記憶，所以他才拜託美紀幫個忙，算是他給伊集院午餐的回禮。

    「另外拿些線給我。」

    「是。」

    消夜時間結束後，伊集院又繼續開始打著手術結。朝田坐在伊集院身邊，他要了幾條線，也開始打著一個又一個手術結，他刻意配合伊集院的速度放慢自己的節奏。

    「朝田醫生也要練習啊？」伊集院感到很意外，朝田的技術那麼好，為什麼還要做這種練習？

    「就算可以主刀了又如何，基本功還是要繼續練。」朝田用著略為嚴肅的口吻說。就因為是最基本的技術，所以一定要練到熟練再熟練，即使再資深也不能鬆懈。伊集院在練習，有個人在身邊帶著會比較好。

    「伊集院，你要好好記住了。」他不忘給個叮嚀。

    「是，我知道了。」

    伊集院看著朝田專注的神情，他似乎有點明白，朝田技術之精湛是如何得來；朝田付出了多少心血才練就一手純熟的技術，那不是他一時之間所能想像的。最基礎的技術，也是所有技巧的根本，除了不斷再不斷地訓練自己，穩紮穩打一點一點培養起來，想要練成沒有捷徑。

    除了技術，朝田醫生同時也在教導他學習的態度。

    這樣的朝田醫生真的很迷人，所以，他才不再排斥朝田醫生接近自己吧！只要在朝田醫生身邊，他就感覺自己不是只有一個人。

    他好希望朝田可以一直留下來，但是教授忍耐的限度會到多大呢？

    伊集院忽然感到胸口一陣揪痛。

    要是哪一天，醫局裡再也見不到朝田醫生的身影，他一定會很難過吧！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