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心中最在意的人離開了,見不到了,自己的世界就像失去太陽,籠罩在陰霾之中;懊悔的鞭笞,一道一道打在心上,而這是自己造成的痛楚。
人是不是只有在失去時,才會懂得珍惜?
晚間的醫局,伊集院獨自留下來,他打開手機,眼睛正盯著螢幕上一串數字,他一直躊躇著要不要撥出去。
那是朝田的手機號碼,只要按下撥出鍵,他就可以聽到朝田的聲音,和朝田說上話了。
可是,他之前對朝田說了很過分的話,現在朝田還願意接他打去的電話嗎?
我…真的是個大笨蛋啊!
美紀的一番話,把他給徹底打醒了。他想向朝田好好道個歉。
朝田為什麼要走?
教授的命令是絕對的,沒有人能違抗;即使是朝田,終究是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朝田會接受調職一定有自己的苦衷才是。
如今朝田遭到調職,自己又變成孤單一個人,這樣的處境,他沒資格難過吧!
聽說朝田醫生要轉到ER,聽說朝田醫生要放棄巴提斯塔手術,所有事情都只是「聽說」 ,但是他有當面詢問朝田,聽朝田親口說出是或不是嗎?
就只是因為「聽說」,他傷害了一個真正愛護自己的人,甚至把對方想像得非常不堪,這樣的自己,實在是愚蠢至極;然而自己更過分的,是把保護患者的責任全推到朝田身上。
朝田曾試著為患者努力過,正面迎戰教授的權勢;而自己呢,向來只知道逃避。就因為朝田特立獨行,作風與醫局背道而馳,所以反抗教授也是理所當然的事,調查心律調節器以及患者都是朝田的責任,之前的他心裡就是這麼想的。
自己做不到的事,就全部推給朝田,甚至怪罪朝田的離開是不負責任,這樣的自己好卑鄙,他好憎厭這樣的自己。
默默將手機闔上,伊集院最後還是沒有撥出電話,他沒有勇氣,更沒有顏面打電話給朝田,他辜負了朝田這段日子以來對自己的信任與照顧。
朝田對他真的很好…
『聽好了實習醫生,這世上不存在死了也無所謂的患者。』
第一次當朝田的助手,朝田教給自己的道理。
『如果是你,一定辦的到。』
當他在手術中因為一時的疏忽犯下大錯,朝田對他的鼓勵與包容。
『伊集院,那封簡訊,是患者授予你的勳章!』
佐佐木太太過世時,他傷心痛哭,朝田在身旁激勵著他。
『你不是孤單一個人。』
在他悲傷時,朝田溫柔的陪伴與安慰。
『見死不救,這跟犯罪有什麼兩樣!』
因為一念之差,差點犯下無法彌補的錯誤,朝田強而有力的教訓。
『有我在,怕什麼。』
在他自責時,朝田給了他最溫暖的撫慰。
朝田不在身邊了,而此刻腦海裡、心裡,都是朝田的聲音、朝田的身影。
從成為實習醫生開始,從來沒有人像朝田那般悉心對待自己。朝田是個很特別的人,也是非常重要的人。
他好想見他。
「患者的情況突然惡化,伊集院,跟我來。」
這個熟悉的聲音是…
「朝田醫生,你回來了嗎!」伊集院興奮地站起身往門口望去。
沒有人在。
眼裡所見到的是,空蕩蕩一片,連個人影都沒有。
原來,是自己的幻覺啊!
填滿思念的內心發出一陣又一陣強烈的抽痛,伊集院緊緊抓住胸口,頹然坐下來。
「真的…很對不起…」滾燙的眼淚溢出眼眶,在臉頰上劃出悲傷的水痕。
「叩、叩」伊集院聽見有人敲門的聲音。
「伊集院,怎麼一個人躲在這裡悶悶不樂啊?」
「藤吉醫生?」一見到有熟人過來,伊集院趕緊用手抹掉臉上的淚痕。
「你還好吧,聽說朝田被調職了。」藤吉關心地問道,他走了進來,並且在伊集院的身旁坐下來。
「嗯,去藤澤溫泉醫院一個禮拜。」伊集院回答道,心裡則是感到有些驚訝,藤吉醫生不是在內科,怎麼會忽然到心臟外科醫局來。
「這樣啊,那還真巧,我也是,不久之後要去鹿兒島的關係醫院待上三個月呢。」藤吉微笑著說,他的模樣顯得泰然自若。
「藤吉醫生也要被調職?!」伊集院驚訝的說,朝田被調職的理由他知道,但怎麼連藤吉都要離開了!
「是啊,之前我得罪了教授,所以他要把我弄走,這並不意外。」藤吉像是在說一件稀鬆平常的事,表現得絲毫不在意。
「不過,在被調走之前,還是很希望能幫忙完成巴提斯塔手術啊!」藤吉忽然感嘆地說。
伊集院看著藤吉,他嘆了口氣,用著羨慕的口吻說道:「藤吉醫生很堅強呢,要換作是我,就不行了吧!」要是發生在自己身上,他會非常沮喪,可能消沉得一蹶不振吧!
「是嗎,我覺得自己並不堅強。」藤吉說,他的眼神像是父親般慈愛看著伊集院:「人啊,只要是為了保護心裡的某個人,就會變得非常堅強。」
「為了保護…某個人?」伊集院的眼裡滿是困惑,他從來沒有聽過這種說法。
藤吉笑了一笑,他拍拍伊集院的肩膀:「是啊,不管是誰都會有脆弱的時候,沒有人是不會感到害怕的;但是,只要是為了想保護自己所要守護的人,就會變得堅強起來。這個世界上有個需要自己的人,只要抱持這樣的想法,就不會感到恐懼了。」
「這個世界上,有需要自己的人啊…」伊集院口中喃喃念道,他咀嚼著這句話的含意。藤吉醫生有個寶貝女兒樹里要保護,而自己…他不像朝田和藤吉醫生有高明的醫術,有誰會需要這樣軟弱無能的自己呢?
「伊集院,你並不是孤單一個人,一定會有個需要你的人出現的。」藤吉口氣溫和地對伊集院勉勵。
「是這樣啊。」伊集院露出苦笑。這句話,朝田醫生也曾對他說過喔,是他自己不懂得愛惜,糟蹋了朝田的心意。
伊集院嘆了口沉重的氣,他的眼裡透露出一絲傷感:「藤吉醫生,我剛剛…在想關於朝田醫生的事。」沉悶了一整天,他想吐露自己的心事,藤吉醫生值得信賴,所以,他願意對他說。
伊集院吸口氣緩和內心難過的情緒,他繼續說道:「我曾經責怪朝田醫生,為什麼不反抗野口教授,甚至認為他要丟下患者不管。但是仔細想想,我自己更過分,什麼都不做,只是一直逃避,躲在別人背後,我真的是很差勁。」
「是嗎,你是這麼想的。」藤吉說道。
「嗯。」伊集院難過地低下頭,眼淚似乎又要奪眶而出。
「沒關係的,會這麼想,就表示你還會思考,懂得反省。」藤吉鼓勵地說。
「可是,好像太遲了,朝田醫生…他一定很生氣吧!」一想起朝田臨走前看著自己的神情,伊集院感到非常後悔,他重重傷了朝田的心啊!
看見伊集院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藤吉趕緊寬慰他:「雖然有點晚,但是還來的及,只要你有這份心,我相信朝田不會怪你的。」
因為,不久之前他忽然接到朝田的電話要他幫忙一件事情,又拜託他過來看看伊集院的情況。那個冷傲的傢伙竟然也會掛心別人,還真是看不出來,他過來這一趟是對的,心臟外科醫局裡躲著一個正在難過的實習醫生。這個實習醫生並不孤獨,他知道,有個人雖然不在這裡,可是心卻依然關心著伊集院。
伊集院吸了吸鼻子,他的聲音略帶哽咽:「朝田醫生會回來的,這裡還有患者需要他。」
「他一定會回來,對朝田而言,沒有任何事比患者更重要了吧!」藤吉用肯定的口吻說道,順便也給伊集院一些信心。
「在朝田醫生回來之前,那位患者,我必須代替朝田醫生好好照顧他才行。」伊集院的眼裡露出堅毅的神情,這是他認為自己能做到的事,也是為了彌補他對朝田的誤解。
藤吉點了點頭給予肯定:「如果你能這麼想那是最好的,好好堅持下去!」
「朝田醫生不在,那個孩子能依靠的人只有我了。」
伊集院想起了少年對自己吐露不安心情時的模樣,那個孤單的孩子信任自己,所以他不能讓他受到任何傷害,在朝田回來之前,他必須靠自己來保護病患。
就像藤吉醫生說的,這個世界上,有個需要自己的人,雖然他的力量微薄,但是他必須為患者堅強起來才行。
(TBC…)
朝田:小笨蛋,現在知道我的重要性了啊,快投入我的懷抱吧!
完結倒數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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